这么多年下来,高峤早就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块玉佩,一直留在萧永嘉的手里。
他抬起眼,看向自己的妻子,脸上一片茫然:“阿令,你这是何意?”
“高峤,你的玉佩,当年是我强行从你那里要来的。不是我物,终究不是。我还给你了。”
“这些时日,我一直在反省自己。当年本就是我强行嫁你,这些多年来,我更是没有尽到为妻本分。我知你也容忍我多年,很是对不住你。如今我想通了。你若愿和我和离,我们和离便是。你若顾忌名声,或是怕女儿伤心,再要维持你我夫妻名分,我亦无不可。”
“你人过中年,膝下却只有阿弥一个女儿。是我耽误了你。倘你不愿和离,往后,尽可纳妾,为高氏开枝散叶,免得你这一脉,在你这里断了香火。”
高峤呆若木鸡,一动不动,全然没了反应。
萧永嘉从案后起身,从他身旁经过,走到门口,转头又道:“今日我之所以不顾你的反对,送了女儿去往义成,是因我知女儿大了,不愿再事事听凭你我安排。她想去,就叫她去一趟。我相信阿弥,是非曲直,她自有判断。”
“至于人之福祸,更是无常。譬如当年,我爱你若狂,嫁你之时,当为我此生最为欢欣时刻。那时我又怎会想到,终有一日,你我会落今日地步?”
她说完,开门,跨出面前那道门槛,走了出去。
第64章
高峤追出门外之时,萧永嘉已是登车。
望窗紧闭,不见其容。
他想拦车,张了张口,声却发不出来。
伴着辚辚的车轮之声,他看着那辆载着妻子的牛车渐渐远去,最后消失了浓厚的夜色里。
这一夜,高峤彻底地失眠了,未曾有过片刻的合眼。
他盯着面前那块萧永嘉归还的原本早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的玉佩,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迷惘、烦恼、忧愁和不可置信里。
他实在想不通妻子的这个突然举动。
成婚将近二十年了,似今日这样的争执,又不是头一回。
况且到了最后,无一例外,都是以自己的忍让而告终。
今日也是如此。
鉴于此事可能导致的危险结果,虽然他极其不满萧永嘉的决定,当时也大动肝火,但面对她的坚持,最后,他也无奈退让了。
他早习惯了和妻子相处的这种方式,并且认为她也是默认了的。
对于这场争执,高峤原本设想里的结果,便是妻子又回白鹭洲去。
而他也暗自下了决定。倘若她自己不认识到犯下的这个原则性错误,短期之内,他也不会再主动向她示好。
必须要让她清楚地意识到,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坚定态度。
他的当务之急,是如何劝回女儿的心,或者,令李穆打消掉他的不臣之心,和自己一道匡济社稷——毕竟,对于李穆之才,高峤还是极其欣赏,并寄予厚望的。
倘因他年轻气盛误入歧途,自己身居高位,又是长辈,却不加束缚引导,亦是过错。
故在女儿动身之前,他特意也和女儿作了一番长谈,叫她见了李穆,务必劝导,收起异心,重返正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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