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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,别个美国医生肠子断了结得起啊。你明理伯伯不求师,自修行医,救人命呀,高贵职业,受人尊敬。要学你爸爸,刻苦发奋,学无止境。你还要记住我那句话,‘书可读,官可不做’。”

    “妈,我记住了。”仲智说得缓慢恳切。

    面对如此儿子,罗玉兰纵有千颗心胆吊在半空,也该放下了。

    送三爸一行上船,三爸说:“玉兰,我们离得远,大姐那里靠你了,拜托拜托。”

    “三爸,你说到哪里去了,我当侄媳,该!三爸,喊黑老弟回来看下二爸,给老人道个歉,当个连长有啥子不得了嘛。去成都找大都督,莫得用,不要喊他去。”

    “我晓得。”

    罗玉兰再道:“明理兄弟,下次回来,把兄弟媳妇带回来,我们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不晓得哪家泰山养着呢。”

    “三妈想抱孙子,你帮泰山早养几天嘛。”

    “除非找我治病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,死鬼!”罗玉兰笑骂。

    “妈,你回去嘛。放假我就回来。”仲智向妈挥手。

    “你少回来,把心放在读书上,记住我给你讲的话。”

    木船顺水远去。瞬间,罗玉兰感到孤单冷清,一身无力,很想坐地而息。

    第二十六章大姑病故

    午后,罗玉兰带上从菜市买来的鲜鸭蛋和“狗地芽”草药,赶往大姑家。明理开的药方,大姑服了六副,脑壳竟然没以往那么痛那么晕了,她再送去土单方,稳住病情。

    而今,马家米行全由大表兄和二表兄经营,一个作帐,一个负责大量买进和大量卖出,除白米外,他们开始经营杂粮,诸如:麦子葫豆,高粱黄豆、绿豆碗豆。据说,进项不少。比之大姑,思路宽阔多了,并非大姑所说,“好吃懒做,嫖窑子,败家子,要杀她。”

    罗玉兰每次路过店外,皆要招呼两位表兄,偶尔问问生意情况。

    大姑依然半躺床头,头包青帕,大脸依旧又红又胖,目光浑浊散淡。

    “大姑,好些了吗?”

    大姑立即精神起来,声音不小:“好个俅!龟儿阎王,舍不得下笔!”

    “大姑,莫乱想了,你的病快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快好个俅!我还不晓得?”大姑不忧不郁,倒还开朗,“听说你参加议会了?做官了?”

    “大姑,你看我象做官的?当代表,选议长。我不想去,爸爸非要我去。”

    “为啥子不去?老娘要是不生这个卵病,他不请,我也要去,不当议长也要当议员。”

    “李安然很想选他。”

    “他做议长?嘿嘿,还不如选我。”

    “他没有当成,只当了副议长,追认继宗为涪州永久名誉议长。”

    大姑笑了:“那还差不多嘛。听说,百姓不交苛捐杂税了?”

    “只是嘴说,没见文告。我看是说来听的。你不交,他们喝风?他们荷包有银子?”

    大姑非常赞同:“就是就是。那些租股税股好久退我们?”

    “还没听说。”

    “披人皮的赵屠户!到处都在死人,阎王哪么不划他名字嘛。”

    “大姑,赵屠夫遭砍脑壳了。”

    “当真?”大姑一怔,呆了好阵,眼睛瞪大,看定侄媳,“赵屠夫脑壳当真遭砍了?”

    “听说是新都督下令砍的。”

    “新都督,”大姑念罢,眼睛瞪大,突然大喊,“新都督圣明啊,新都督万岁万岁,万万岁。”大姑喊毕,颈子猛地一缩,倒吸一口大气,突然“哈哈”大笑几声,“赵尔丰,老子看到你下场了!嘿嘿,砍卵壳了!老子咒准了!哈哈!报应了,老天爷,你长了眼睛呀!我们朱家就他一个举人,你把他杀了,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,老天爷,你报应得好呀!哈哈,哈哈,哈……”突然,大姑没声音了。

    正在扭开脸揩眼泪的罗玉兰,转脸一看,天啦,大姑望着罩顶,眼睛不动,嘴巴张大,也不动了。罗玉兰吓慌了,喊:“大姑,大姑!赵妈,赵妈,快来呀!大姑不说话了,出事了!”赵妈应声跑来,惊呆了。二人立即放平大姑,掐仁中,动手臂,喂温水,忙乎一阵,大姑脸色有了红润,眼睛动了动,继之身子动了。

    “大姑!”罗玉兰连喊几声。大姑可能听见,眼睛转向她,却没动,嘴巴张了张,却没声。“哇——”,罗玉兰哭出声来。赵妈跑去门口,喊来大表兄。大表兄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“快去请医生呀!”罗玉兰急道。

    大表兄前脚一出,罗玉兰断断续续说:“大姑怕是中风了。”

    医生很快赶来,翻开上眼皮看了看,再扳开闻了闻,摸一会脉,放平大姑右手,问:“她刚才是不是碰到很欢喜之事?”

    “刚才,她骂打死继宗的赵屠夫。我告诉她,赵尔丰遭新都督砍了脑壳,他……。”

    “对了,她一定是很兴奋,很激动。这一兴奋一激动,血脉一下贲涨,血管破裂。医书称‘脑溢血’,俗称‘中风’。”

    罗玉兰急着问:“先生,哪么医呢?”

    “她这把年纪,本来就有头晕头痛,不好医了,早迟的事。”

    医生还没说完,罗玉兰放声恸哭,说:“天呐,大姑,是我害了你呀,我不该给你讲呀,天呐,呜……”

    赵妈劝:“罗大姐,不怪你,你莫伤心。朱大娘本来病得很恼火,你就是不讲,她也听得到,不怪你呀!再出不得事了。”

    医生道:“她这个病,急不得,气不得,欢喜不得,激动不得。哪个不晓得,马大姐是性情中人,哪有不激动不怄气的?中风是迟早之事,朱太太,你莫责怪各人了。”

    大表兄倒不很着急,眼睛红红,没说一句,大概早有所料。

    罗玉兰哪能原谅自己,抽泣不止,不时使劲揉搓胸口。她已由伤悲转为阵发性心痛。

    大表兄一见,首次开口:“表嫂,你莫怄了,我们不会怪你。”

    如此一说,罗玉兰反倒哭得更凶:“大姑,我们的命好苦哟。”

    大姑显然听见,只望着她,眼睛红红,就是说不出话。直到天黑,罗玉兰方才回家,给老父一讲,老父红着眼睛,说:“你呀,自找冤受嘛。她哪和继宗的死攸关?她早就有偏头痛,这回只是触发罢了。”

    从此,罗玉兰每日必到马家,给大姑喂汤喂羹、熬药洗身,有时,扶大姑去茅坑,替她脱裤擦洗,大姑大小便失禁,衣被弄脏,帮助赵妈洗换,照顾瘫痪大姑成了她整日事情。

    这天,乡下的爸爸和四爸赶来,二爸闻之,马上赶来,弟兄三人聚齐。罗玉兰陪他们看望大姑。大姑一见他们,眼睛一红,滚出一串泪水,却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爸爸四爸皆不善言词,问了两句便没话了,坐定不动。屋里异常宁静。

    大姑想安慰三位弟弟,反倒略显笑意。她慢慢抬了抬右手,又轻轻放下。罗玉兰再次见她抬手时,马上接住她的手,轻轻扶住。她的手越抬越高,罗玉兰顺着她手势慢慢往上扶。后来手膀扶到能够直立时,她的右手食指伸直,指着蚊帐顶,僵硬一般,不动了。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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