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厂是不是很不景气?”她母亲有点黯然地说:“这几年都是这样,赔了不少。”她母亲连去医院看病都不舍得。

    赵萧君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,说:“妈,你先拿着。密码是你的生日。”她母亲不肯要,说:“你一个小职员,在外面也要吃穿用住,还要应酬,还是自己拿着吧。我不缺钱。”赵萧君执意要她拿着,说:“妈,我自己足够用呢。这里面没多少钱,真要百儿八十万的,我也拿不出来。家里总是要用钱的。”好说歹说,她母亲才收下了。

    她母亲又说:“萧萧,你年纪也不小了,也该考虑考虑个人的事情了。”赵萧君有些心虚地说:“还早呢,许多人三十岁还没有结婚呢。”她母亲笑说:“我只是提醒提醒你。这里的女孩子,像你这么大早就结婚了。那个成先生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。”赵萧君忙说:“成微一表人才,哪里少得了女朋友。妈,我跟他真没有什么。”她母亲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赵萧君本来要多住两天的,可是因为成微实在住不下去,第二天晚上就回北京了。临走前叮嘱她母亲记得去医院看一看,多注意自己的身体。在机场的时候,公司里有人来接成微。赵萧君却不肯上车。成微说:“萧君,你这是干什么?对我不满也不用在这里发脾气。都是顺路而已。”赵萧君摇头:“不是这样的。成微,你还是先走吧。”成微见她立在原处张望,蹙眉说:“你在等什么人?”赵萧君只是不耐烦地催着他离开。

    成微见她那种焦急不安的神气,不由得冷着脸站在一边,心里也猜到了一些。空气立时变得尴尬僵硬。赵萧君走远几步接电话,不一会儿,陈乔其的身影在人群里出现。成微冷笑:“赵萧君,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。”阴沉着脸,二话不说转身上了车,车门摔得整辆车子都在晃动。司机从前面偷偷地看他,从来没有见他这么愤怒失态过,不由得吃了一惊。

    陈乔其对成微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敌视,像是与生俱来。有些不高兴地问:“他怎么会在这里?”赵萧君只敷衍说:“他从外地回来,正好碰上了。”不想告诉他实情,免得又引来无谓的纠缠。于是转过话题说:“你怎么过来的?打车过来的?”陈乔其“嗯”一声,提过她手中的包,伸手揽住她的肩膀,往出租车方向去。赵萧君笑说:“我们还是坐机场巴士回去吧。这里太远了,坐出租车有些不划算。”硬拉着陈乔其坐巴士回去了。空荡荡的巴士载着他们朝前开去,赵萧君闭着眼睛靠在他肩膀上,心里也是空荡荡的,像沉在汹涌的波涛里,没有一点儿把握。

    世上的事终究是包不住的,公司里渐渐有了各种各样的流言,说得极其难听。有人得意扬扬地说成微甩了赵萧君,似乎是什么大快人心的事情。也有人说赵萧君水性扬花,不知羞耻,大多是嘲讽看好戏的嘴脸,似乎报了往日的一箭之仇,骂她活该。对她的态度渐渐地有些不耐烦,甚至不屑,表面上的敷衍应酬也带着三分刻薄和两分蔑视。

    赵萧君不知道为什么公司里的人突然对她排斥起来,如果仅仅是她和成微之间的私事不应该影响到大部分人的判断力。她在公事上并没有什么重大的失误。像她那样敏感自尊的人尽管受尽侮辱,受尽冷言冷语,还是咬着牙忍受下来,可是,最不能忍受的是后来流传的关于她和陈乔其的流言。

    有一天吃饭的时候,郑颖来找她,用奇怪的眼光看了她半天,然后漫不经心地说:“赵萧君,我昨天在大街上看见你了。”赵萧君回她一个笑容,说:“哦!是吗?什么时候?我怎么没有看见你?”郑颖说:“我本来想跟你打招呼的,后来还是算了。”赵萧君一听她那种语气,脸色渐渐变了。郑颖看了她一眼,犹带着笑说:“你当时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,看你们那样亲密,他一定是你男朋友吧?所以我就识相地没有和你打招呼。”

    赵萧君没有反应,可是手脚冰凉。她继续说:“我记得好像见过他。他有一次还来找你呢。长得真是英俊,怪不得让人过目不忘。”赵萧君惨白着脸,半晌,却慢慢地抬起头,平静地说:“不错,就是他。”郑颖虽然没有说什么,可是眼睛里的蔑视却像一把冷箭射得她体无完肤。

    她忽然笑起来,做作得令人浑身不舒服,喉咙里像含着石块,声音可以砸死人,耸肩说:“赵萧君,我记得他还是中学生吧?”赵萧君垂着头没有回答她的话。她又笑说:“你果然是与众不同呀!这年头反正流行姐弟恋,你倒赶潮流。一边和事业有成的成微光明正大地来往,暗地里又和一个中学生你侬我侬,还可以面不改色,应付自如。我实在是很佩服你!这么有心计有手段!以前真是门缝里看人,把你看扁了!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!”

    赵萧君屹然端坐在桌边,对她这番话似乎没有反应。郑颖重重“哼”了一声,咬牙不屑地说:“赵萧君,人家好歹是一个中学生,怎么斗得过你!你若还有一点儿良心,也为人家的前途想一想。你要姐弟恋,也选一个好一点儿的对象!人家还没成年呢!”她忽然又恍然大悟似的说:“对方就是一个极品,长得那副模样你怎么可能放过!家境大概也不错吧?看穿着挺好的呀!小几岁也没关系。”赵萧君觉得全身上下有千百根银针在扎一样,疼痛得说不出话来。听她越说越过分,忍不住斥道:“郑颖!你说够了没有!说够了给我走!”声音颤抖不停。

    郑颖斜着眼睛居高临下看她,愤愤地说:“我以前还不相信你和成微的流言,老是在别人面前替你维护,老是说成微的不是。没想到自己有眼无珠,实在是太看得起你了!成微是怎么样待你,整个楼层的人都看得见,大家又不是瞎子!人人都知道他是动了真情,据说连戒指都买了是不是?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,不但将他耍得团团转,玩弄于股掌之间,另外还有年轻英俊的小****随身陪侍!”

    看着她默然无语,似乎没有反应的样子,更加气愤,指着她鼻子说:“你走后门一事也就算了,人人都会有,并不是什么大事,我还反驳过。可是这样过河拆桥,心计重重,没有道德,我真是没有见过比你更下流无耻的人!”往她脸上啐了一口,骂:“你他妈的****!真是犯贱!”扬长而去。郑颖年纪轻,敢说敢做,毫无顾忌。要骂就骂个痛快,要恨就恨个彻底。她认为她被赵萧君欺骗了,认为她道德败坏,人品低劣,认为痛骂她一顿是她罪有应得。

    可是这件事并没有到此为止。有人听闻陈乔其的传言后,愕然地说:“那个什么陈乔其据说不是她弟弟吗?两个人一直住在一起的。我以前还见过他一面,年纪虽小,长得确实很好看。当时没有任何想法,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!”这样的淫秽不堪,难以启齿!他耸耸肩,没有把话说完。又是一颗炸弹,炸得整个公司里的人吓了一大跳。不管是不是真的,真相究竟如何,反正是火上浇油,越烧越旺,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。而且越传越难听,越传越离谱,流言就是这样,离谱得你完全不敢相信,偏偏有人津津乐道。

    赵萧君前面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,骨头几乎都断了。后面又被人砍了一刀,鲜血淋漓,浑身伤痕累累,还不敢让任何人发现。接着头上又被人浇了一盆乌黑发臭的汁液,不论怎么洗都洗不掉。她现在坐在办公桌前甚至不敢和任何一个人说话,用尽所有力气想要装作无动于衷,事不关己的冷淡的样子,可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成功。仍旧一点儿用处都没有。即使表面上骗得了别人,可是骗不了她自己--她怎么可能不在乎,她比谁都在乎!

    她颤抖着身体蹲在厕所里,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。一座又一座无形的大山朝她压过来,她扶着某样坚持的东西一次又一次疲惫不堪地站起来,每一次都耗尽了鲜血。可是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一座五指山,最终压得她全身不能动弹,怎么都爬不起来。她拼命捂住胃,怕别人听见,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。全身疼得寸寸筋骨都爆炸开来。

    外面传来女同事的声音,一个说:“哎!你们部门的一个叫什么赵萧君的最近很出风头呀!她不是和成微有一腿吗?闹得沸沸扬扬的。”另一个说:“嘿!这算什么!你没听见比这个更耸人听闻的还有呢。据说她和一个小男孩****,那男孩还是中学生。”那人接上去说:“哦!这也没什么。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开放!”另一个说:“什么没什么呀!我听说那男孩还是她弟弟呢!”

    那人才被吓了一跳,连忙说:“不会吧?不会是亲弟弟吧!”另外一人耸肩:“谁知道呢,这年头什么骇人的事没有呀。你别看她人模人样的,背地里不知道干些什么下流勾当呢!像她这种人,也不知道是怎么魅惑男人的,连成微都中了她的蛊!”那人却笑说:“说到成微,也不是什么好人!”

    另外一人不同意:“成微再怎么****,也不至于下流呀。哪像她,和一小男孩****,有没有道德心呀!上的山多终遇虎,事情终于泄露了吧!那男孩据说还没有成年呢!”她立即追问:“真的吗?真是这样的话,那可就真的--”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另外一人又说:“何况还是自己的弟弟。万一真的有血缘关系--这实在是太恶心了!”那个一直将信将疑的人说:“不是说两个人的姓不同吗?应该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吧?”另一个人不屑地说:“怎么可能!空穴不会来风!或许是什么堂姐弟,表姐弟什么的也说不定,那也够恶心的!人家还一小孩呢!还有一件事,我们实在看不起她。据说她是走后门进来的。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是严格按照程序进来的,只有她,切--凭什么!凭取悦男人的本事?”说不尽的嘲弄鄙视,蔑视不屑--还有愤愤不平。这大概是大多数人的心态。

    赵萧君躲在里面虽然疼得冷汗淋漓,可是外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。那些污蔑轻视鄙夷的话她听得多了,可是关于走后门一事,她还是首次听说,气得浑身打冷战,觉得对她本身是一种极大的污蔑和诽谤。她觉得这个地方简直是疯了,再也待不下去了。她知道她这样走,只是更加重了旁人的流言蜚语,似乎真的是畏罪潜逃!印证了大家的猜测似的。可是现在她已经管不得了--这不是人待的地方,她不走也得走!她快被身边的这些人给活生生地逼疯了!

    她立即动手打了一封辞职信。

    她知道她如果更明智一点儿,不应该趁现在走,反而落下口实,仿佛心虚惭愧地印证了众人的流言蜚语。她如果真有本事,就一力担下去,看谁能奈她何。可是一想到成微,她不想再和他有所纠缠,宁愿离开。

    直接敲门进去,昂首站在曹经理面前,平静地说:“我已经决定辞职。”曹经理看了眼桌子上的辞职信,然后抬起头了然似的说:“小赵,你大可不必如此。”赵萧君摇头,神色黯然,说:“不,曹经理,我心意已决。真是非常感谢您长久以来的栽培和厚爱。可是,我想我还是走比较合适。”曹经理站起来,走到她身边说:“公司里的某些流言蜚语我也知道一些,你实在不需要介意。其实说起来,背后谁不被人非议?只是无聊之人说的一些无聊话而已。古语,流言止于智者。你很能胜任自己的工作,公司一直很相信你。”

    赵萧君心里还有一个疑问,一直不敢说出来。低着头沉默半天,怔怔站在那里。曹经理把桌子上的辞职信交还给她,感慨说:“等你过后再往回看,这些事情其实不算什么。可是工作是不一样的,天塌下来还是应该照常工作。人要生活。”赵萧君颓然站在那里,她也知道凭她的学历再要找这样一份工作可谓是难比登天,现实的残酷摆在那里,她急需工作,可是--她暗中叹了一口气,最后还是问出来:“曹经理,我进公司是不是成总的示意?”

    曹经理没料到她问的竟然是这个,怔了一下,只说:“我只知道你工作一向勤勉,努力上进,是可造之材。”赵萧君苦笑,没想到真如大家所说,是因为成微的关系才进了这家公司。她刚刚才知道,那次面试招收的都是研究生学历的毕业生,只有她是例外,怪不得自己会被同事有意无意地排斥。只是事情不知道是怎么泄露出来的。

    赵萧君连本身的能力都被人轻视,不由得心灰意冷,将辞职信重新放在桌子上,转头就要离开。曹经理在后面叫住她:“萧君,成微对你,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,我是看在眼里的。他近日心情很不好,我想你可能对他有一些误会。他以前是有些随便,可是都是过去的事了,你也不要太在意。公司里的那些流言我是不相信的,再荒唐无聊的事我都听过。你没必要拿自己的前途来开玩笑,更赔上一生的幸福。成微是很认真地想和你在一起,你一定要仔细考虑。”赵萧君低头,半晌说:“曹经理,我还是决定辞职。”

    曹经理见说不动她,只得作罢。想了想,对要离开的她说:“萧君,还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。你住的那套房子其实就是成微的。那是他以前的家,他父母去世以后,房子就空下来了。成微能对你这样,我都吓了一大跳,才知道他是认真的。不论是从现实还是理想的角度,你都不应该辜负他的一片深情。”曹经理的原意是想推波助澜,趁这个机会成全他们两个。可是没想到事实完全朝相反的方向走。

    赵萧君听了,先是愣住了,想起从来没有见过的另外一个合租者,不禁冷笑--嘲笑的当然是她自己,竟然如此天真!然后有些激动甚至是夹杂些微的愤怒问:“那么我住的房间--”曹经理接上去说:“以前成微就住那儿。另外一间是他父母的卧室。”赵萧君内心有一股强大的无名火无法宣泄,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--又气又怒,全部针对的是她自己!

    呆呆站了一会儿,然后二话不说,转身便走。当着所有同事的面,随便收拾了一些东西,冷着脸扬长而去。管大家以后怎么说,怎么编排,怎么议论,统统眼不见为净!她觉得这简直是一出闹剧!这出闹剧不但讽刺而且无比心酸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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